隨著家畜受到攻擊的災情擴散，村裡面人心惶惶，誰也沒有空去管一個遊蕩的孩子失蹤去了哪裡，也不可能回應我的不安。同伴們很快的找到新的樂趣，有了新的中心，文森和「艾利斯摩爾死在哪裡？」一起被大家拋在了腦後，沒有人能清楚的回憶起最後一次遊戲的細節，或是我的朋友去了哪裡，就像有什麼未知的力量抹去了大家對他的記憶。我似乎也受到了影響，明明事情發生還不到一週，卻覺得上次和文森正常交談好像是很久以前了。這讓我感到非常寂寞。
文森是每個男孩都會想要的那種朋友：他會回應你任何的異想天開、參與每個或大或小的冒險，他懂得追蹤每種野獸的蹤跡、製作各式各樣的陷阱和玩具；他會陪你向惡霸和醉漢們惡作劇，或是想方設法在工作裡找樂趣；最重要的是，他永遠都會關心你、信任你、跟你站在同一邊，而且從不生氣鬧彆扭。只要和文森相處過，我不認為有人能夠討厭他。
我想念我的朋友，我希望他回來。我已經受夠了擔驚受怕，沒有人，也沒有任何邪物、惡魔可以因為我輸了遊戲就把一切搞得一團糟，這完全不合理。我或許很弱小、無力，或許恐懼讓我想要逃避，但沒有任何力量能使我放棄文森。
「先生，事情就是這樣，請教我該怎麼做。」我去到了村裡的教堂，將來龍去脈告訴了祭司。他的名字是諾埃爾．維爾塔寧，看上去比我的大哥年輕，但懂得比全村人加起來都要多，我的父母曾猜測維爾塔寧先生是來自上流家庭，因此非常感謝他願意在村子裡服務。我很喜歡他說的故事，希望他也能相信我的故事。
「伍德，我並不懷疑你的話。」維爾塔寧先生思索了一會兒，卻沒有給我任何解方，只是嚴肅的說：「但這已經超越一個孩子能夠處理的情況了，很遺憾我無法教你，也請你不要輕舉妄動。」
「但是文森已經失蹤好幾天了！還有那些災情……先生，求求您不要讓我什麼都別做，自責和擔心會殺了我的。」
維爾塔寧先生放任我抓著他的袖子懇求，只是望著我，不知在考慮些什麼。英俊的祭司沒有掛著平常的笑容，看上去竟讓我有種寒毛直豎的感覺，彷彿在原野上見到文森那時候。這讓我疑惑，一位教會的祭司怎麼會跟惡魔有相似的氣息呢？難道這也是艾利斯摩爾的影響嗎？
過了好一會兒，當我幾乎要失去希望，維爾塔寧先生突然嘆了口氣。「或許這也是主的安排吧……」他喃喃低語，往我頭上拍了拍，總算還是熟悉的那位祭司先生。
「仔細聽，伍德，這些話我不會也不能說第二次。」從胸前的口袋裡拿出記事本，祭司說：「今天下午我預定為盧森博格先生祈禱，將不會在教堂裡頭，直到日落才會回來。多日的祝禱讓我有些疲憊，或許會不小心將鑰匙遺忘在桌上，其中鑲著紅寶石的便能打開書庫。基於教會的規定，沒有經過允許的人無權翻閱驅魔相關的文獻，所幸它們被收藏在最裡側書櫃的第一層，並且佈滿了灰，就算是我也許久不曾接觸過，或許連它們已經不在那兒了，我也不會發現。」
「啊這真是，我都說了些什麼……伍德，你沒聽見我的自言自語吧？」鏡片下那雙湖綠色的眼睛看著我，維爾塔寧先生的笑容有些憂鬱。因為我的懇求，使得信仰虔誠的祭司破壞了他曾發誓遵守的規矩。
「我……」一瞬間，我幾乎要反悔了。但，若我什麼也不做，文森又該怎麼辦？沒有人會替他做任何事的，就算是他那個酒鬼老爸，恐怕都會忘了自己曾有一個兒子。我那勇敢、聰明又體貼的朋友，就將從此消失在山林裡面，不被任何人重視，彷彿從未活過。
我沒辦法放任這發生，我真的沒辦法。如果是我的朋友，或許能想出更好的點子，更加兩全其美、沒有傷害的點子，但我遲鈍的腦子做不到。
「不，我方才走神了，什麼也沒聽見。」不敢抬頭，我低聲地說：「我很抱歉，先生。」
「我的孩子，你永遠不必為擁有一顆善良的心道歉。」溫柔的祭司輕輕揉著我的頭髮。「也不必因為我而感到難過，伍德，主不會允許祂的僕人見死不救，而我只是回應祂的意願。就算是被教會懲戒，我也明白自己並沒有做錯。」
「令我感到悲傷的是，盧卡斯．伍德，無論你成功或者失敗，一旦你接觸『那一側』，終其一生都將被陰影所追逐。而我是多麼希望自己能夠代替你去承受這些。」維爾塔寧先生的聲音很憂傷，卻也充滿我從未聽聞的嚴肅。我不知道該如何回應，這段話包含了太多我無法明白的東西。「那一側」是哪裡？陰影又是什麼？我想開口詢問，祭司的表情卻告訴我他不願──或許是不能──再深談了。
「那麼我也該出發了。感恩節前我將會清點書庫，希望在那之前一切已經圓滿結束了。」維爾塔寧先生將一串項鍊戴在我的頸上，那是他從未離身的聖芒星，因為過長的關係幾乎垂到了我的腹部。「這代表我的祝福，伍德。願主之聖芒永遠與你同在。」
忙碌的祭司離開了。我拾起被遺落在桌上的鑰匙，很快地找到鑲有紅寶石的那一把。事已至此，如果我不離開，那麼在我眼前的或許就是一條只進不退的路。我不知道自己該害怕什麼、預防什麼──或許就是這份無知促使我來到了書庫深處。當我打開那些古老的書，面對那些奇形怪狀的圖畫和敘述，我唯一能夠確信的是，無論會有什麼來追逐我、無論我將經歷什麼，只要文森回來，那我們一定能想出辦法。
而我一定會讓他回來。
留言列表
自創 (5)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