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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森沒有上主日學校,他會利用那段時間去下丘的富貴人家工作,換些容易儲存的食物,好讓冬天能不那麼難熬──多虧了他那不負責任的酒鬼老爸。平常我們雖然親近,在這個時期也並不總膩在一起,故而我並不奇怪他沒有來找我玩,直到碰見了柏特。

 

那天的柏特不同尋常,縮著尾巴抖個不停,看到我就拼命的往我懷裡鑽,彷彿碰見了什麼可怕的事。這不像就算受了傷還能大戰野豬的柏特,簡直是被嚇破了膽的樣子。我半坐著安撫他:「怎麼了?柏特小子?沒事、沒事,別怕,我在這裡。」

 

我以為能看見我的朋友,也許他會嘲笑柏特敗給了一頭蠢熊,然後坐在我的身旁拍拍我們的四足朋友安慰,順帶講講他今年在下丘的見聞什麼的,卻一直等到柏特穩定之後都沒見到他。「文森沒跟你在一起嗎?」我問柏特,想當然耳他無法回答我,只是縮了縮身子。

 

文森和柏特比和我更像親兄弟,吃睡都在一起,那時在我眼前的卻只有柏特,還嚇壞了。這讓我有相當不好的預感。

 

文森在哪裡?那天他真的有回來嗎?

 

勝利的那天,等我終於下山時天已黑了一半,被媽媽揪著耳朵罵了好一頓,還得餵喬治先生──那是我家的老雄鵝,永遠把其他生物當敵人,腦子正常就不會想跟他打交道──便忘了問那女孩是誰,還有,究竟文森是怎麼被找到的。

 

那天文森真的有回來嗎?

 

如今思考起來,我只是先認定了文森一定是「艾利斯摩爾」,事實如何,我卻從未搞清楚過。也許他根本沒空參與遊戲,在秋季這並不是第一次;也許他找到方法偷爬上火車,去了遠方工作,只是忘了帶上柏特,也忘了告訴我。這是很有可能的,不是嗎?

 

──因我隨時會帶走你的朋友、詛咒你的家畜,讓你痛不欲生。若不曾燒盡我在教堂前,慎防惡毒艾利斯摩爾。

 

我試著說服自己往好處想,腦中卻浮現那女孩的聲音,和她面無表情念誦的模樣。難道因為我沒有完成遊戲,艾利斯摩爾真的把我的朋友帶走了?但那只是一個蠢遊戲裡的蠢台詞,不是嗎?

 

「嗷嗚──」

 

很突然的,柏特像是感覺到了什麼,猛的掙開了我的懷抱,朝原野上悲鳴了起來。那叫聲拉得很長,顫抖而沙啞,像是他怕到極點了卻還努力想要保護我。我從未聽過英勇的柏特發出這麼恐怖的聲音,令我頭皮發麻。

 

「柏特?柏特小子,你是怎麼了?冷靜點!」我不敢與柏特看往一個方向,也不敢思考原野上究竟有什麼能把他嚇成這樣,只是拼命地安撫著。「那裡只有牛而已,沒什麼好怕的。」

 

「喔,盧卡斯,你這麼說不覺得有些過份嗎?我可不是牛啊。」當熟悉的聲音沒來由地出現在我身後,我便整個人僵住了──我應該要擁抱我的朋友,慶幸剛剛全是胡思亂想,並因他的平安感到安慰,相反的我卻從胸口發起冷來,甚至到了想吐的地步。因我聞到了一個特殊的味道。

 

這氣味我只聞過一次,卻永遠的記住了,來自文森與我某次的山上探險。那時文森發現一個被吃了一半的松鼠,已經開始腐敗了,味道實在說不上好聞,被我簡單的拿石頭蓋了個墓碑。

 

現在的文森身上帶著這股味道。

 

「怎麼了,盧卡斯?為什麼低著頭?你不高興我來找你嗎?」我的好友語氣如常,我卻只敢把頭埋進柏特發著抖的長毛裡,沒有回話。

 

「你不想要你的朋友了嗎,盧卡斯?『那我就把他帶走了。』」沒預料到那女孩的聲音會接在文森之後,我被嚇得抬起了頭,卻寧可自己從未這麼做。

 

那不是文森。文森不會像那隻松鼠一樣敞著被吃空了肚腹,不會頂著破了一半的腦袋,還能笑著跟我說話;文森的雙眼湛藍而明亮,並不擁有一個被砸凹的眼眶,也不可能放任蛆蟲在那恣意蠕動。那不是文森,那是某個山裡的怪物,某個能幻形的惡魔,絕對不是文森。

 

我不清楚柏特是什麼時候跑走的,怪物又是何時離開的。我只是愣愣的癱坐在那,腦海裡深深刻印著那恐怖的樣貌,和那女孩的聲音說著:「我會帶走更多,盧卡斯,只要你沒抓到我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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